在一次依循往例的十八尖山健走中,我因為貪戀含笑花的香味而踏進一條泥濘的小徑,卻不小心摔了一跤。當我拍拍屁股站起身時,眼前出現了一隻兔子。只見她動了動鼻子,原來看似警戒的身子便漸漸放軟。然後,就聽她清了清喉嚨,聲音有些沙啞地說:「來!」。我以為是其他路人經過的發聲,但那隻兔子定定的直視我,證明那不是我一時的錯覺。
「兔子會說話?」 我思緒轉了轉。現在回想還挺不可思議的,但不知道為什麼那時候我沒有嚇得拔腿就跑,仍是信步跟上去。走過那條濕軟的小徑,眼前出現了一大片含笑花林,空氣飄散著濃郁的香甜味,花林外頭是搖曳的山櫻花,因為新春已過,枝頭只剩嫩綠的新芽。兔子帶我穿越含笑花林,走到一棵已經遭菟絲子纏附許久而失去生息的樹幹前。只見她在樹身東抓西扒,樹表突然漩渦似的凹陷,出現了一個不見底的大洞。她先鑽了進去,然後示意要我跟上。我猶豫片刻,也彎腰鑽進一個莫約雙手環抱大小的樹洞中。
洞中一片黑暗,我只能順著微斜的通道匍匐前進。通道充滿濕潤的木頭氣息,因為沒有光線,讓我有些擔心會不會有什麼小蟲就這樣被我輾壓過去。不知道爬了多久,只覺得兩肘發痛,我想當兵操練也不過如此。此時,前方兔子長長的雙耳間出現了屬於洞口的光亮。伴著洞口吹來的微風,依稀間我聽到熙來攘往的人聲,因此我加快前爬的速度。
鑽出洞口時我翻落到一片柔軟的草地上,只是眼睛還適應不了洞口外的強光。但周圍的人聲倏地消失,讓我以為剛剛的聲音都是一時耳鳴的幻覺。不等瞳孔完全適應,我猛地睜眼一看,周圍盡是各種「雙腳」站立的動物,包括那隻兔子。這壓根不合生物學邏輯的景象,讓我傻眼許久,不過,那些動物看見出現在我身旁的兔子後,又開始自顧自的進行手邊事物,嘴角還浮著我不解的笑意。
對於眼前的景象,一時之間我還真想不到什麼貼切的詞語來形容。剛剛人聲鼎沸的區域是他們的市集,肉攤上正掛著一條條嫩綠的肥蟲(我是用嫩來形容嗎?),有幾隻麻雀正嘰嘰喳喳的跟肉商討價還價;菜攤上擺著當令青蔬鮮果與新鮮花束,而有一隻黑毛爪正翻弄著菜商堆起的水果塔,怎麼台灣黑熊吃素阿?
菜攤旁邊還有一家飄著怪味卻大排長龍的小吃攤,至於,是賣什麼食物我不想多加探究。市集旁的黃土街道上,除了飄著香甜氣味的蜜汁店,最常見的似乎就是磨爪店,不不,是美甲店。店門口的還貼著「不利 免錢」的標語。這倒是讓我背脊泛起一陣涼意,尤其是看見裡面血盆大口的顧客,立刻一掃對這地方的好奇,只想快快離開。
跟著兔子穿越狹小的巷道,我來到一棟原木打造的小屋前,她用眼神示意要我在門口等著(其實是我想跟進去時,被她眼神露出的凶狠殺意所逼退),然後自己走進屋去。我在門口等了莫約半餉,只見她身後拖了兩袋比她身子還高的紅白塑膠袋,隱約還飄著一股垃圾的惡臭。她走到我面前,比了比垃圾,又指了剛剛入口的方向,接著不作聲的轉身進屋去。
這下,我明白剛剛那些動物嘴角的笑意是什麼意思了。但是,礙於強龍不壓地頭蛇的真理,我認命的提起兩袋頗重又臭的垃圾,朝入口那走去。不過,當我來到入口處時,發現從那掉下來的洞口足足比我高上一倍,這下可好了,周圍又沒東西可以攀附,我是要怎麼鑽進去。在我氣喘吁吁的試跳了四、五遍後,市集賣蟲湯的鵝大嬸終於好心地叫住我。她說自從他們的新市長上任後,便修築一條新通道,這個入口就已經鮮少有動物使用。而新出口就在順著市集外圍的盡頭,他們都是靠那個新通道進出社區的。
這死兔子,分明就是耍我。我跟鵝大嬸道個謝,就趕緊提起垃圾朝出口走去,畢竟在這非人的世界,誰都不能保證會不會發生「非人哉」的事情。在出口處附近有兩隻像狗的巡邏員(因為他們現在都用兩隻腳走路,實在讓人很難辨識是什麼生物)正在盤查進來動物的身分,不過他們見到我,再看看我手上的垃圾,倒是不約而同的露出熟悉的微笑,就輕易地放我出去了。
從出口出來後,我發現自己在動物園跟體育館之間的小巷道內。雪特,我還要從這走回十八尖山停車場牽車耶!更何況提著兩包垃圾,來爬山的遊客會誤以為我是故意把垃圾拿來山上丟的,真該死。還好,眼尖的我發現體育館旁就有兩個子母車,便趕緊清掉手上這兩包發臭的垃圾,然後帶著引人側目的滿身髒污,走回十八尖山去牽車。
那晚,麻糬的屁股被我揍了兩下,晚餐減半,作為我的小小報復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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